大年初四，阳光温暖，是新年期间可贵的好天气。那天正午时分，我和哥哥、弟弟带着家人从重庆万州来到住在老家开州的妹妹家里，也许是聚少离多的原因，也许是四兄妹一个不缺的聚会，年过花甲有些发福的妹妹满面红光，笑得合不拢嘴，忙前忙后地招待着到来的亲人们。
妹妹喜滋滋地把葵花籽一把一把地放进咱们的手里，系在腰上的围裙，像有风吹似的摇摆，连脚步都是高兴的节奏。很多的侄子辈、侄孙辈在院坝落座，浓浓的亲情跟着欢声笑语在阳光中泛动。阳光也像被感动相同跟着欢喜，咱们坐在年前刚创新平坦的院坝里吃午饭，身上竟然有些轻轻出汗的感觉，满屋的年味四溢，一再碰杯，其乐融融。妹妹有些激动，一边繁忙一边说：“这儿几十年都没这样热烈过了，咱们几兄妹好多年都没有这样整整齐齐地聚在一起了……”
妹妹在咱们四兄妹中排行老三，二十出面就嫁到这儿来了。那时，我也在这个村子里教学。妹夫，是大姑的大儿子，个头不高，长得结实，识字不多，但生来头脑灵活。大集体里的那些农活，不分轻重，都能扛下来。逢年过节或下雨天也闲不住，自己揣摩练就了一手篾匠手工，织出的乡村里的日子常用竹编小件，逢场天就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回零花钱。在那个时代日子窘迫的境况下，妹妹家尽管不充足，可是也能养家糊口。
树大体分枝，人多要分居。我妹妹有了小孩后，便从婆家搬出来了。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去妹妹新家的情形。那时候，这个村子人口寓居稠密，妹妹和妹夫却坚持在村子边上的石角落里垒起柴灶，撑起单家独户。妹夫没有石匠手工，又来学开山打石头下屋基，黄土筑起的两间瓦片房背靠黑公岩，门前是一条深有百丈的无名沟壑。家当呢，扁担、打杵、锄头、蓑衣、斗笠、面筛、箩筐和篾巴折一大堆。夜风一吹，坝前的黄葛树也会颤动，油灯只能放在墙洞里，若遇暴雨，房子像要散架似的，宣布吱吱嘎嘎的响声，山洪会从岩上漫山遍野地吼怒下来，那情势叫人胆战心惊。其时，村子里、邻近宅院里，都不看好这个家，远亲近戚也不肯走动。妹妹想起这些事，心头还有些余悸。不过，妹妹妹夫咬着牙，总算把那段日子熬过来了。
过了几年，我从这个村子的小学调进县城工作了。乡村做梦都不敢想的工作发生了，出产承包责任制的施行，一夜改动土地耕耘办法，家家户户的收成像打滚儿式地翻番。我妹妹也常常托人传来口信，家人白日夜里勤扒苦做，过上了好日子，老房子拆了，在竹林旁边修了一楼一底砖瓦房，美丽又安全。接着，乡村剩下的劳动力，又有了新的出路。妹妹压服妹夫跟着儿子媳妇南下打工，融入了城市接收乡村的敞开大潮。从此妹妹单独在家挑起了出产日子重担，种田，养猪，带孙女儿，虽苦也甜，常常看见她，都是一张笑脸。
天有不测风云，家有祸福日夜。好年景的梦起步，妹妹的儿子给家里打个电话，声响颤栗，说半句留半句，便是怕说成果。妹妹预见到了，肯定是出大事了。立马与我弟弟联络，了解状况。本来，妹夫累倒在工地上，经全力抢救后仍处不省人事的状况，医师主张用救护车送回老家。平常一张笑脸的妹妹，没有号啕大哭，两行清泪默默地流动……
幸亏的是，没几天妹夫醒过来了，但不能上工地了，只要拖着病重的身体千里迢迢地回到家。妹夫真是个薄命人，后来才知道，他是大姑“捡”来的一个儿子，至今他的身世，自己也不清楚，周围的人，说法也不相同。有一种比较靠谱的说法是，他的爸爸妈妈是读过书的人，并且学历不浅，后来先后逝世，丢下了嗷嗷待哺的他。妹妹常常说，没有很好的办法，这便是命呀！
雪上又加霜。不久，妹夫的一只眼睛出毛病了，在乡间医治了好久，不只没有好转，反而加剧。送到县医院时现已化脓，耽搁了最佳救治时刻，最终那只眼睛彻底失明，根本丧失了劳动能力，日子的担子重重地压在我妹妹肩上。
又过了些年，两个孙女该上学了，再苦再穷不能耽搁孩子。妹妹妹夫与在外打工的儿子儿媳商议后，妹夫一人留在家里守屋，妹妹就在街上小学邻近住进了弟弟家空着的一间约二十平方米的房子，陪着两个孙女上学，一边照料孩子们的日子起居，一边打工。闲不住的妹夫尽管不精干重活，但也在田边地角种了些蔬菜，还喂了些鸡鸭，三天两头还去街上卖点蔬菜、葱子蒜苗和鸡鸭蛋。一家人尽管各在一方，一年才聚会一次，可是心在一起情在一处。我妹妹常常对咱们说，尽管日子过得不容易，可是很满意，究竟比曾经的日子好过，吃穿不愁。
我妹妹便是这样过着贫苦而不简单的日子，单独默默地咽了不少泪水，笑脸的背面是隐忍和刚强。几年前小孙女做了腿疾手术，用了不少钱，我妹妹的股骨头又坏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是寡言少语的妹妹，从未在咱们兄弟面前叫苦，拉扯着一咱们人苦熬苦挣，一步又一步，一年又一年地走出了一辈子的“沼泽地”！眼下，妹妹的大孙女考进了区里的重点中学，小孙女在镇上小学成果也独占鳌头。万达高速公路从我妹妹屋前通过，他们家也享用到了占地带来的补偿，还为妹妹购买了社会养老保险。房前屋后竹木森森，炊烟旋绕，鱼儿跳，鸟儿叫……
那天要脱离时，咱们四兄妹站在妹妹的屋前留下一张合影，走过半生的咱们尽管历经风霜，可是仍然端倪含笑。特别是我妹妹，那笑脸最绚烂，最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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